「啵!啵!啵」熱水壺裡傳來滾水的聲音。我和父親坐在茶几聊天。
父親的年紀已邁入半百，這樣父女兩人單獨品茗談心的機會在未來或許在我的生活逐漸忙碌起來中消失。從我進入國中生涯，和父親的話題從學校生活慢慢轉變為人生目標。他很少為我決定事情，他認為我成長了，必須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父親總跟我說他是壞人，他能有現在這樣好的成就和舒適的生活都是父母的好所帶來的回報。他將熱水沖泡茶壺裡有著股異味的茶葉，他說: 「其實泡茶就像一輩子，有時候茶葉的本質為其次，而是那泡第一次的滾水夠不夠燙，燒它的人用不用心，能不能將異味趕出，擁有一個美好的童年。」我手裡托著茶杯，看著它，一股作氣，一飲到底。喉嚨有澀的感覺傳回口腔。
父親似乎憶起往事，眼裡閃著淚光，將桌上的初泡嚐了一口。他出生於戒嚴時期最為嚴重的白色恐怖時期，當時與中國大陸的對峙十分緊張，尤其是金門的位置更為尷尬，動不動就被砲彈攻擊，需躲進狹窄的防空洞。爺爺在銀行上班，每日早出晚歸，不論多麼辛苦，但他還是堅持賺錢養家，讓父親可以好好讀書不必擔心生活的問題，或許這樣能夠彌補一點爺爺小時候的遺憾。此時，手裡的茶杯已重新注滿第二泡的茶。
「第二泡和第三泡則就像就學時期，甘甜，從入口到嚥下，嘴裡溢滿茶香，久久不能揮去，青春時期儼然美好卻無法永遠保留，只能珍惜當下。」奶奶的青春奉獻給了家庭，但故事並不美，她從十四歲嫁給爺爺，可她娘家的兄弟總跑來家裡蹭吃蹭喝，爺爺奶奶人好，不計較，把一切的無奈吞回肚裡，讓父親尤為深刻的是，小時候愛東摸西摸，有一次過年桌上放了盤橘子，父親只是稍微碰到，父親的外公就非常憤怒地指著他的鼻子罵：「那是給你舅舅吃的，誰說你可以碰了！」還有年夜飯時，奶奶要等舅公們吃完，菜盤都空了，只能吃白飯配醬油。聽到這裡，我看見父親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流下，而在我嘴裡本滿是香甜卻在此時變為苦澀無味。茶杯裡沒有茶了，只剩一滴透明的淚水。
「而第四泡呢？是三十到四十歲在社會上生活的煎熬時期，你可能會經歷失業、失戀、瓶頸以及撞牆期，但你同時也會嚐到結婚生子、加薪、升職的喜悅，因此有苦也有甘。」我不打算嚐，我想親自去體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多麼有趣，同時，又有多麼殘忍。「最後一沖是老年，只有淡淡的清香，單單純純，平靜地度過餘生。」看似簡單，但實際卻有著一定難度，畢竟需要挺過一些艱苦的考驗，然後，慢慢步入白色的世界。
熱水壺空了，這場品茗也就意味著結束，但我似乎在短短的一段時間嘗盡人生的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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